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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珊身影盡芳菲

【楊子佛教禮儀.臺中訊】
 
生於日據時期,蔡漢泉居士雖然沒有進過一天學校,但他把青春和生命奉獻給家庭和那個艱辛的時代。
 
2018-04-15  文/蔡招娣
蔡招娣-闌珊身影盡芳菲
▲我接到病危通知並用他給我的名字,在本該團圓的那一天,換來一紙必要時對他的放手。為了準備這些時刻,我曾在信仰中練習再練習,即使累世流盡的淚如四海江河,我發現面對生命版圖第一次劇烈的敗毀與坎坷,我竟悲傷得如此之深。(蔡家全家福。圖/蔡招娣)
 
  我還能記得三、四歲,我們全家看完馬戲團,我就坐在父親牽著的腳踏車回家,漫天繁星下,我以為那條路我們可以一起走到永遠,但今年清明節,他鬆放為我們硬撐的最後一口氣遠逸西天,從此星空下,我仰望,將身影孤落。
 
  年前帶著剛出院的母親回診,才回到家馬上又帶著發燒的父親回台中就醫,那天晚上,攙扶著薄軀微脆的父親打開家門,桌上放著前一天同事幫我送來,退休打包時忘了帶回家的一只盒子,那是父親在我學生時代每一個階段,幫我保存的作文比賽獎狀。父親很沉默,而我叛逆的青春期很長,所以這一生我很少跟父親說話,前二年他把這個盒子交給我,說他老了要我自己保管,這些我已經忘記的獎狀,說著父親在收藏時曾以我為榮的斑斑歲月,多麼像荒無月明的春江,透著暖意卻又暗示著生命難以閃躲的憂傷。
 
  父親因肺炎住進醫院,一個星期後的小年夜凌晨,我接到病危通知並用他給我的名字,在本該團圓的那一天,換來一紙必要時對他的放手。為了準備這些時刻,我曾在信仰中練習再練習,即使累世流盡的淚如四海江河,我發現面對生命版圖第一次劇烈的敗毀與坎坷,我竟悲傷得如此之深。
 
  父親住院五十六天,病情幾度急轉直下,眼看著惠中寺「未來與希望系列講座」籌備工作迫在眉睫,我雖懷抱悲傷,但行佛的腳步不敢停下。四月二日好友必伍來電話,說藝人林美秀在台中拍戲,晚上有空檔可以一起用餐,雖然三月曾邀約美秀希望她能成為講師,但當時和經紀人因為聯繫時的疏失,一度讓她今年無緣和台中鄉親分享。那天原本要去加護病房探望父親,但為了把握良機預約她成為來年講者,我如時前往赴約。
 
  初見面的美秀知道父親病危,三小時的餐敘中,她不但應允出任今年講師,一半以上的時間,她親切的分享自己父母老病死的過程,如同她在螢幕前的自然演繹,真實揪痛但笑中有淚,最後她一再叮嚀我:「用輕鬆、隆重的心送父親啟程。」隆重,可以是事在人為我尚能理解,但失去至親,我如何能抱持輕鬆?我將這句話視如機鋒般思惟,多日不得其解。父後三天,我終於在煩瑣如麻的喪儀中,頓悟出父親在近二個月中,早為我精粹一部生死大典,也知道美秀說的「輕鬆」出於何意。
 
  父親生命最後的驛站在台中榮總呼吸加護病房,為了不讓他繼續承受無效醫療的痛苦,我們提出和主治醫師面談的要求,四月四日早上推動就地安寧的傅彬貴醫師以他每年輔導三百位病人家屬的經驗,用無藥醫療化解我們內心對決定至親生死的罪惡感,並且以六祖惠能大師的公案,協助我們面對親人臨終時,該如何抉擇放手。他說,「台灣人避諱談死,以至於即便醫療已經幾乎對患者束手無策時,醫師仍得不斷嘗試可能有效的方式,協助病人與死神進行一場勝算不大的拔河。」
 
  因此,家屬心靈治療的重要性並不亞於病患安寧緩和醫療的處方。經過深度的醫病對談後,我們了解父親病況的全貌,決定為他做出最好的判斷。
 
  除此之外,護理人員也叮嚀我們要把父親的身分證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當小妹拿著他的身分證交給我的時候,我看見在透明封套的背面,是一張父親珍藏了五十八年的舊照片,那是七歲就夭折的大姐燕珠,這默守一生的愛,在這個即將死別的艱難時刻,更通透迴照出父親對我們的守護竟是如此的磐入肌骨髓腦,而我,為什麼總要在這樣的時候,才要悔惱自己回家的時間,永遠少一天!
 
蔡招娣-闌珊身影盡芳菲

▲這默守一生的愛,在這個即將死別的艱難時刻,更通透迴照出父親對我們的守護竟是如此的磐入肌骨髓腦。(圖/蔡淑娟)
 
  趁著兄弟姐妹齊聚台中,當天下午我也找了從事佛教殯葬的好友
楊子牧,為大家解說如法簡約的佛教禮儀,希望透過專業解說,在父親最後一刻家人能隨侍在側,不致兵荒馬亂。晚上小妹到醫院看望父親時,告訴他我們願意成全他想回家的心願,他異於往常緊繃抗拒的情緒與肌肉,霎時像無可挽留的川河,一下子潰向大海,那個年輕時為了家計,扛過一百斤穀包的肩膀,突然如釋重負的鬆放,並深嘆一口氣點頭同意。
 
  每年清明節下午二點,是我和父親到后里毘廬寺祭拜大姐燕珠的日子,雖然父親病重,但我仍然計畫前往,但就在三個婚嫁女兒在夫家掃完墓回到家中時,醫院通知我們父親病況危急,加護病房成了我們和父親最後的家,因為安排妥貼,我們能以愛為穹頂,用道謝砌牆垛,讓父親在霞滿心安中啟程前往另一段旅程。
 
  我的故鄉卓蘭,少有正統的佛教葬儀,在手足的支持下,我用它完成父親最後一件大事,簡約寧靜的節奏原以為會阻力重重,但經過塞爆客廳蓮友的助念,父親原本淒黃的面容八小時後瀝換為紅潤安詳,族親親眼見證了佛法不可思議。為了讓父親免於冰存,在衛生所主任不在的連續假期深夜,法醫高大成風塵僕僕親自前來為父親簽具一紙證明,大體才得以順利大殮。父親剛返家門時,在地的禮儀公司希望能有服務機會,但聽到是「佛光山」為我們操辦佛事後,所有人都不再多言紛紛轉身離開,在金字招牌的照拂下,我們在沒有干擾中專心為父親念佛。
 
  一切出乎預料的順利,連繁瑣的細節都水到渠成,我終於明白美秀說的「放鬆」,指的是每一件事促成的因緣,原來佛陀從來不曾離開,我身旁的如來使就是祂應允我的祈求,而那正是此刻我痛失至親時亟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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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覺得守孝更像是走進父親一個我從來不曾參與過的時光,透過每天前來致意的鄰居、親友們的回憶,我們有機會更了解父親。(蔡家全家福。圖/蔡招娣)
 
  這幾天,我覺得守孝更像是走進父親一個我從來不曾參與過的時光,透過每天前來致意的鄰居、親友們的回憶,我們有機會更了解父親。他當兵時的同袍說,父親因不識字在當兵時被輕視,有一天夜裡在棉被裡偷偷的哭,父親告訴他,如果以後有小孩,就算做苦工他也要供孩子讀書,除非他們自己讀不下去。父親真的做到了,他用勞力換來我們六個子女麗如彩虹的人生。
 
  或許是這個原因,父親從果園退休後買了一本台灣地圖,不是找尋旅行景點,而是為了認識國字,只要一有空閒,他便一筆一劃描繪這些字樣並練習識字。後來甚至進階到抄寫各鄉市鎮人口數,並將這些數字記在腦海裡,與人談論哪個鄉鎮有多少人口,成了他晚近這幾年最大的樂趣。
 
  七年前,母親因摔傷頭部導致癱瘓,父親不捨我們為了母親奔波勞累,立志要在接下來的日子維持身體硬朗,不致拖累子女,因此他每天下午用大約二個多小時的時間走六公里的路,即使是下雨,甚至在流感體虛時也不肯間斷。八十九歲老人風雨無阻走路這件事,因此成為鄉里眾所皆知的事。
 
  在卓蘭著名觀光景點擺攤賣水果的鄰居說,父親在大峽谷入口種了幾棵樹,他經常從家裡將裝滿水的桶子用機車運到一公里外的路旁澆灌整理,那天下午,我第一次見到一生愛樹愛花的父親,在野地種出的樟木、馬拉巴栗和紅千層,春風中盡放的木魂花魄,燃燒了枝頭讓花開燦燦,這一抹盎然頓時捻亮我痛烈的心。
 
  以後每一年,我還是會去毘盧寺看大姐燕珠,雖然那條橙花亢烈的圳寮路上,身旁再沒有父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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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第一次見到一生愛樹愛花的父親,在野地種出的樟木、馬拉巴栗和紅千層,春風中盡放的木魂花魄,燃燒了枝頭讓花開燦燦,這一抹盎然頓時捻亮我痛烈的心。(圖/蔡招娣)
 
本文內容轉載自
人間福報: 2018年4月15日 生命書寫 http://merit-times.net/2018/04/15/闌珊身影盡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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